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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些年，魯西南一帶幾乎家家有一種叫做"柜"的家具，多為女主人婚時(shí)陪嫁。所謂柜，其實(shí)是一只較大的木箱，貼其下沿圍上一圈木裙，便稱為柜了。當(dāng)時(shí)，我家也有一只這樣的柜，也是母親的嫁物。現(xiàn)在它早已失去往日的榮耀，靜靜地躺在雜物間里"安享"寂寞。然而這只衣柜，卻給我的童年帶來不盡的歡樂和酸楚……
在我剛懂事的時(shí)候，正是大躍進(jìn)的年代，家里人口多，父母，奶奶，再加上我們姊妹七個，全靠父親扛大個（裝卸工），生活苦得很。不得已，奶奶只好在家門口擺個小煙攤，以補(bǔ)家用。那時(shí)候，肚子都填不飽，哪還有人買煙抽，因而買賣做得清淡，一天賺不了幾毛錢。賣一支兩支是常做的生意，十支八支就算是大買主了。
那些年，日子雖苦，但對我們孩子來說，卻充滿了童趣和歡樂。尤其那只柜，更像一只魔箱，仿佛里面藏有永也拿不完的好東西。每當(dāng)?shù)苊每摁[或有病臥床，母親總會打開一把老式銅鎖，變戲法般從柜里取出幾顆諸如花生，紅棗，核桃，葵花籽之類的稀罕物，弟妹也會隨即破涕而笑。每當(dāng)這時(shí)，我總是第一個跑過去，雙手扒著柜沿往里看，母親一邊輕輕在我頭上拍一下，一邊把柜重新鎖上，鑰匙就又揣進(jìn)母親的衣兜里。背地里我和弟妹曾發(fā)誓，一定要想辦法打開衣柜，看個水落石出，可總也找不到機(jī)會。柜，把我的心撓得癢癢的......
時(shí)間過得真快，轉(zhuǎn)眼到了1961年的春天，似乎家里的日子過得更艱難了。除了糧站供應(yīng)的十幾斤面粉外，幾乎買不到任何能吃的東西。小妹患有殘疾，身體虛弱，一天到晚地哭，可母親再也沒有從柜里變出任何好東西。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傍晚，可憐的小妹終于未能躲開病魔，懷著對柜深深的向往，匆匆走完了她不足七歲的人生。在這之后的好長一段時(shí)間里，母親常一人獨(dú)坐，噙滿淚花的雙眼緊盯著那只柜，一呆就是大半夜……
記得一次學(xué)校包電影，每個同學(xué)交5分錢。那時(shí)，5分錢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錢，任憑母親怎樣說，我主意已定：不給錢不吃飯。真是孩兒不解父母心啊。母親當(dāng)著我的面打開衣柜，拿出一個小布包，沒等打開，我一把抓在手里一抖摟，幾張舊紙幣落在床上，再看布包，空了。我像犯了大錯，忙低下頭一張一張撿起來，雙手遞過去。母親沒有接，背過身去擦眼睛。我望著母親抽動的脊背，鼻子一酸，淚珠撲嗒嗒掉了下來。那天，我沒有吃飯，抓起書包跑了出去，到了學(xué)校我把頭埋得很低，怕同學(xué)叫我，怕老師收錢……
歲月如梭，一晃50多年過去了，我們的父母再也不用為孩子的吃穿犯愁了，我們的兒女就像生活在蜜糖罐里，壓根不知道難為何物。隨著時(shí)代的變遷，衣柜這種浸透生活滄桑和時(shí)代印痕的古老家具，也早已沒了往日的地位，漸漸被人們所遺忘?？赡嵌纹D難的歲月，但愿不要被忘記，尤其是我們的兒女……
（作者：岳濟(jì)格，系菏澤九三社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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